“无论过多少年都忘不掉”
住在永安白华寺村的何仁启今年66岁,谈起丝弦锣鼓话题便滔滔不绝。“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流传了多少年,最少也有5代吧。那时候村里一有大事,便会将这套家伙什搬出来,热热闹闹地庆祝一场。”每当这时,就是何仁启这些孩子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好奇,他们往往会跟在大人身后试着拨动琴弦,也会试着敲上一两个节奏,村子里的大人也不恼,往往招呼他们:“过来过来!我教你们怎么表演!”就这样,名为“开辕门”、“先军令”、“后军令”、“将军令”、“小点将”、“坐帐”、“步步高”、“清水令”、“得胜归”这些跟军旅生活密切相关的曲牌便深深地铭刻在何仁启的脑海中。
“我的父亲念老书,性格活泼,爱玩。”据说何父还会岳家拳,九节鞭也在远近闻名,曾在宣传队教授过武术。受父亲影响,何仁启胆大不怕生,什么都想学。自学二胡,自学书法,没念过几年书的他在这种文化氛围中充满着艺术细胞。“文革”时,他在文艺宣传队工作了七八年,组织演出,编导节目,是名副其实的农民艺术家。“村里的老人们常常会跟我们讲丝弦锣鼓的来历。”何仁启说。相传明初朱元璋、陈友谅在鄱阳湖附近开战,赤湖一带是主战场。永安乡附近的望夫山、平头山是陈友谅的指挥部,丝弦锣鼓便是在朱陈大战中衍生的。
受道教音乐和军营锣鼓影响,流行于永安乡一带的丝弦锣鼓以大鼓为首,最少配有16人。两把二胡、一把笛子、两个唢呐、一个大钹、一个小钹、一个手锣、一个马锣、两个大锣、一个云锣,而这套乐器的灵魂便是大鼓,同时敲大鼓的人还要同时负责堂鼓、木鱼和梆子。“我们这是武丝弦,鼓为发号施令,大锣为魂,镲为对应,马锣、小锣起点缀和协调作用。”何仁启说,瑞昌码头一带流传着的丝弦锣鼓是另一个流派,称为文丝弦。曲牌为“风吹荷叶”、“红绣鞋”等民间小调,优雅婉转。
“没有文字记载,都在我们的脑海里”
何仁启的父亲曾经留下两本曲谱,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文字记载。兴致起来,何仁启当众敲了一段大鼓。但听鼓声震震、铿锵热烈。“不行不行!”他笑着说,“我一个人没办法演奏。”他的老友章广生说,经何仁启先生重新整合,亲自训练的丝弦锣鼓队演奏乐声高亢时,振奋激昂,隐约仿佛有杀伐之声;乐声稍缓,又如部队悄行,隐蔽前行。有时气氛热烈欢快,像是得胜收兵;有时乐声鼎沸,又如庆功摆宴。丝弦锣鼓有其连接套路,“开辕门”为开场曲牌,大镲连续单击,似金钟声拉开序幕。其他曲牌的连接,依情绪需要而定。全奏时像万人欢腾,闷击时似拼力向前,晶莹的小锣像流水潺潺,马锣抛击时如同莺歌燕舞。
丝弦锣鼓的演奏技巧较为丰富,通过音响的组合、节奏的对比、速度的变化等表现情绪的起伏。打击乐有重击、轻击、点击、平击、滑击、闷击、抛击等等。三节号要吹出单吐、双吐及连续吐等音响。对基本功也有严格要求。小锣、大锣要每次击中锣心,运用腕力,富有音色变化;马锣抛击时要上下一条线,有一定高度,又不能脱板。何仁启说:“听起来似乎很严谨,但这些东西在之前其实并未成章法。”他指了指脑袋,“都是记在这里的。”据说永安、港口、城子、江洲、马回岭、黄老门等地都曾活跃着众多的丝弦锣鼓队伍,而白华寺村的丝弦锣鼓从清末至今,有五代传人,代代有群体,百余年来,久传不衰。
2007年,何仁启为丝弦锣鼓申请市非遗。“在看了我们的表演后,他们发现一个问题。我们号称丝弦锣鼓队,却没有弦乐。”何仁启并不慌张,在细心整理心中的乐谱后,他与队友们很快便为乐队配上了二胡。“整理过程并不困难,二胡就这样自自然然地融了进去。”仿佛音乐就在指尖,只是大家暂时遗忘了般。2009年,丝弦锣鼓成功申请为九江市非物质文化遗产;2014年,丝弦锣鼓成功申请为省非遗。
“都是老家伙在玩,年青一代都在外面。”
依依呀呀地拉起二胡,何仁启的孙女跟着节奏奶声奶气地唱着。“每当村里有庙会,或者是有大事,我们都会上场表演一番。大事才去!”他强调。11月份,娘娘庙举办庙会,何仁启的丝弦锣鼓队又会到现场。事实上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有展现风采的机会。“可惜,”何仁启感叹,“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上场,年青一代都在外面打工。”和大部分文化遗产面临的窘境一样,丝弦锣鼓也面临后继无人。
“我儿子可比老何厉害多了!”何仁启的妻子笑着说,“年轻人接受能力强,表演起来更好看!”何仁启的儿子也有自己的队友,但他们大多都在外地打工,偶尔回家也凑不到一块儿。“我们的队伍现在是老少掺和,”何仁启摇头,“年纪最大队员的74岁,最年轻的44岁,是村里的会计。他跟我儿子同辈分的。怎么办?没人啊!”
很多非遗已经成为过去生活方式的一种记忆,要让这种记忆进一步活化,就要吸引更多人共同促进非遗绵延传承。前不久,他和永安中学的老校长桂植贤来到白华庙小学,就培养继承人事与他们沟通,白华庙小学欣然同意。“准备从四五年级开始,教这些娃娃们学习我们的老传统。”何仁启和桂植贤说。最基本的配备只需要16人,但人越多,气势越磅礴,表达出的音乐越铿锵有力。虽然学生愿意学、家长同意学,学校更是大力支持,此事依旧遇到了瓶颈。“我们缺乏买设备的资金。”何仁启拍拍家里的那套乐器,再次叹气,“这些东西全部凑齐,最少需要两万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