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的女儿 娜塔莉波特曼

娜塔莉波特曼接受大公报记者李理采访/记者 孙琳摄

　　文|李理

　　和娜塔莉波特曼见面的那天，我是带着一个新鲜梦境起床的。还记得在梦中，我问她了一个问题，“你三岁时离开耶路撒冷，今天又拍摄了《爱与黑暗的故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一种什么联系?”

　　我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洗漱、穿衣、打好领结，拿着一大杯咖啡到约定的房间，娜塔莉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上面缀满了的细长喇叭花。

　　趁着周围人喧闹，我们寒暄起来。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今天是什么娱乐新闻谈话，我是外交记者，她是全A成绩入读哈佛大学的心理学专家，我告诉她，我想知道故事和故事背后的故事，今天我们来聊聊人类学。

　　《爱与黑暗的故事》是一部不折不扣的人类学电影。在犹太世界流传三千多年的经典《塔木德》写道，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娜塔莉一定早已模糊了幼年家乡的美，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种美。

娜塔莉波特曼接受大公报记者李理采访/记者 孙琳摄

　　你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1999年入学哈佛，娜塔莉去年作为演讲嘉宾出席毕业典礼时，她提醒学弟学妹你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她说她刚进校园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每次开口讲话时，都必须证明她自己并不是一个只会演戏的“白痴女演员”。

　　凡是讲因果，看来并不是中国人的专利，娜塔莉选择《爱与黑暗的故事》作为导演处女作的原因也不复杂。

　　“大约在10年以前，我阅读了阿摩司•奥兹(Amos Oz)的同名小说，那时候正巧英文译本发行了。我就爱上了这部小说，小说中写道“我”的母亲，以及“我”是如何成为一位作家的。这个故事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对它着迷，最终给我灵感去拍好我的处女作。”还没有等我问梦中那个问题，娜塔莉就说了她心中的原因。

　　剧情之外，更吸引娜塔莉的是原作者阿摩司·奥兹的语言。她用“执念”来形容阿摩司·奥兹对文字的掌控。再加上脑海中交织着的诗意和美感，娜塔莉觉得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耶路撒冷。

娜塔莉波特曼接受大公报记者李理采访/记者 孙琳摄

　　奥兹在原著中描述家族历史和个人成长故事同时，也描写了他童年时代耶路撒冷的文化、社会、政治生活。 原著描写母爱更是如泣如诉，奥兹的母亲范尼亚美丽温柔，父亲是在耶路撒冷并不得志的语言学者。在奥兹12岁那年，母亲因不堪忍受没有色彩的生活自杀身亡，对奥兹的文学之路影响至深 。沉默了半个多世纪，人到迟暮的奥兹把花信年华的故事一股脑写了出来。奥兹自问自答，两个好人在一起，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悲剧?

　　娜塔莉研习心理学，我后来想到了一篇普利策得主写过的故事。在那篇聚焦满是十二三岁女孩舞蹈教室的故事末尾，作者如是说， 许多年后，每个人可能都会有不同人生经历和选择，但从心理学上讲，每个人漫长人生路上的每个选择，和他们自己十二三岁时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息息相关。我由此猜想，娜塔莉在阅读原作中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心理学逻辑和现象，才决心改编剧本。

　　触碰人心的故事

　　至今娜塔莉还能够一字不差的复述《纽约时报》1994年对她在《这个杀手不太冷》中表现的评价，原文是波特曼小姐摆造型的功力比演戏强很多。票房不温不火和商业上的覆没和如今人们的津津乐道形成强烈对比，这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的价值应该来自于电影拍摄过程的体验，来自触碰人心的可能，而不是追求商业和影评。何况最初的反响可能会错误预测了你的作品最终的价值。

　　于是，是否从一而终热爱、是否带来成长的经验成为娜塔莉选择作品的标准。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她只挑那些热爱的事情来做，拍独立电影《戈雅之灵》学习艺术史， 拍《V字仇杀队》则溯源恐怖主义者前世今生。到了《黑天鹅》，娜塔莉说她简直已经刀枪不入，不怕别人怎么用嘴喷怎么用笔骂，也不在意观众是否愿意到影院看她的片子。

　　娜塔莉通过观察芭蕾舞者的表演得到的逻辑是， 对于芭蕾舞者，当你的技巧达到一定高度后，唯一能让你与他人不同的，就是你的个性甚至瑕疵。“有位芭蕾舞者因转圈轻微不平衡而出名，从技术上说，你永远不能做到最好，总有人比你跳得更高，或者有更美的姿态。你唯一能做到最好的，就是你的自我。”

　　导演一部电影和写作又何尝不这样呢?总有人比你拍的更美，写的更出色。你唯一能做最好的，也是你的自我。坐在我面前的娜塔莉，头发也不那么浓密，但她还是那个迫不及待想讲故事，想象别人生活的人。

　　《爱与黑暗的故事》关于家庭、关于母亲和儿子。进阶成为一名母亲娜塔莉说，这让她想起祖父母讲述过的故事。

　　“我对以色列的记忆和移民的经历。 我的父母是移民，我的祖父母也是，我一家三代人都是移民。”

　　娜塔莉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好的故事都一样，那就是写人，写人性。三岁以前故乡的被记忆淹没，十三岁在《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片场建构起未来人生的道路，如今34岁的娜塔莉波特曼通过一部电影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幼年故乡耶路撒冷，而让时光倒退，恐怕也只有电影才能办到。